我的問話讓韓提愣了一下。
他忽然呵呵笑了一聲：“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你不會以為這是我的牌位吧？”
我沒說話。
不說話就是預設。
韓提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說：“兄弟，你啊……你以為這是拍鬼片呢？”
他伸手把牌位拿起來了。
我連忙去攔他。
韓提擺了擺手：“沒事。”
他把牌位遞給我了：“你仔細看。”
我低著頭仔細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韓提的名字。
一筆一劃，一點問題都沒有。
韓提說：“兄弟，你看出點門道來沒有？”
我幽幽的說：“看出來了，這恐怕就是你的牌位。”
韓提樂了：“是我的牌位，但是這牌位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我問：“怎麼個意思？”
韓提指著牌位最下面說：“你看這裡。”
我看見那裡寫著一串數字。
韓提說：“我這上面，只有出生年齡，沒有死亡年齡。知道啥意思吧？”
我幽幽的說：“不知道你具體哪年死的？”
韓提翻了翻白眼：“哪能啊。這意思是說，我還沒死呢。”
我說：“那你這就不對了，你還沒死呢，就在這給你安排一個牌位？”
“這是立生祠嗎？”
“老兄你的貢獻應該沒這麼大吧？”
韓提笑了：“立生祠那不可能，我想都不敢想。”
我說：“那你這是……”
韓提說：“這東西怎麼說呢？其實就是先佔個位置。”
“你也知道，咱們這是山村。”
“山村窮啊。平整的地方，都用來種地了。”
“稍微平整的地方，用來蓋房子了。”
“再剩下的地方，才能用來埋人。”
“這埋人的地方，小啊，少啊，這一代人多生幾個孩子，下一代人就不夠地方埋的了。”
“所以啊，往往有因為這個鬧矛盾的，對咱們村的團結很不利。”
我疑惑的看著韓提：“是嗎？”
韓提嗯了一聲：“你比如說，我比你大兩歲。是不是應該我先挑地方埋？”
我嗯了一聲。
韓提又說：“可是你比我死的早。”
“是不是就變成你挑地方了？”
“到底應該按照年齡大小來算，還是按照死亡時間來算？”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應該按照死亡時間吧？總不能讓死人停靈，等著活人死吧？”
韓提使勁點頭：“對嘍。”
“本來這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你也知道，家族大了，就有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有個專有名詞，叫窮大輩。”
“越窮的人啊，娶媳婦就彎，娶媳婦晚了，孩子生下來的就晚。”
“人家富人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你這孩子才剛剛學會吃奶。”
“這麼一代代下來，窮人往往是富人的爺爺輩。”
我嗯了一聲。
韓提說：“那現在問題來了。”
“現在有個窮人。他九歲了。”
“現在有個富人，他九十歲了。”
“可是九十歲的富人，應該叫九歲的窮人爺爺。”
“富人熬不住了，要嚥氣了。”
“可是平整出來的祖墳，位置只有一個了。剩下的要埋到另外的地塊去。”
“這咋辦？”
“讓富人停屍九十年，等爺爺死了再說？”
“還是說讓富人直接葬下去，把爺爺的位置給搶了。”
我：“……”
好傢伙，這還真是個難題啊。
我想了想說：“那應該這樣。”
“按照樹杈一樣排列。根據血緣關係，開枝散葉，一代一代的，都預留出位置來。”
“誰在哪埋就是在哪埋。”
“爺爺輩一排，兒子輩一排，孫子輩一排，像金字塔一樣。”
“誰也別佔誰的地方，從一開始就規定好了。”
韓提一拍手說道：“對啊，就是這樣啊。”
“村裡的長輩們商量了好幾天，也確實想出來這樣一個方案。”
“結果你猜怎麼著？”
“村子裡老是倒黴，雖然都是小事吧，但是今天碰頭的，明天摔跤的，也不好。”
“後來找了一個大師給看了看，這大師說，我們預留的墳頭有問題。”
“本來預留位置是可以的，但是我們的祖墳地界太陰了。”
“沒辦法，山區嘛，也沒辦法考慮什麼陰陽了。這地方有塊地就比金子還貴。”
“人都要餓死了，誰還計較吃的是饅頭還是窩頭呢。”
“那大師說，遷墳是有點不太現實了，那就在祠堂裡立個牌位吧。”
“受受香火，抵充一下陰氣。”
“你別說，我們試了試之後，感覺還不錯。”
“現在運氣就好多了。”
“之所以只有生日，沒有死亡日期，那也正常啊，我們還沒死呢。”
“等我們死了以後，再寫死亡日期也不遲。”
我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韓提嗯了一聲說：“就是這麼回事。”
“現在好了，你也回來了，認祖歸宗了。”
“回頭讓二爺也給你做個牌位。”
就在這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響了一聲。
我掏出來一看，是金生水發來的簡訊：“大哥，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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