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山之上,年獸將最後一個糖葫蘆吃到了肚子裡,舔了舔沾了鮮血的嘴角:
“嗯。”
“藥仙童子重逢不說,也恢復了本身的神性。”
“如此一來,他們作為‘陽童子’在人間之轉世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不過……長生大帝竟然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干涉承受的交易?”
“這似乎不符合規矩?”
山神小赤浮出水面,化作手持鯉魚燈的小童:
“不是。”
“其實……道教也有說法,侍奉道教諸神的童子,本身就是神性以自己力量點化萬物二來。”
“所以……”
年獸眉心一挑:
“原來如此……”
“因為是自己的力量點化。”
“所以……可以理解為,兩位藥仙童子本身就是長生大帝的化身?”
“既然本就同根同源,那麼輔助交易自然也就不違背秤手的規矩了。”
“但是……現在還有個問題,龍丘縣怎麼辦呢?”
……
與此同時,龍丘縣內,看著滿目廢墟,還有那些死狀如乾枯行屍的老百姓,冬暝搖了搖頭。
這當中,有些人固然該死,比如……參與了燒死雨宓琳轉世之身東陽的人。
正所謂殺人償命!
可是……還有些被矇在鼓裡的,或者是冷眼旁觀的,這些人雖然應該付出代價,但按照律法,倒是也沒有必死之道。
怎奈何……他們因蘭月狐和自身的貪念,牽連太多因果業障,以至於業火焚身、反噬而死。
雖有點可惜,卻也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朱雲上前,眼中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此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朝廷要震動了。”
冬暝也沉默下來。
的確。
在回稟皇帝的奏摺當中,總不能說蘭月狐是狐妖。
畢竟是三品的刺史,而且還有這麼多百姓,要編撰一個合適的理由,並不容易。
“你們不用為難。”丹遊忽然說道:“我和妹妹,會陪著你,一同會長安城。”
朱雲微微一愣:
“兩位仙童……莫不是要將真相告訴陛下?”
丹遊和雨宓琳點了點頭。
“一切起因皆在我和蘭月狐,如今蘭月狐已死,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牽連到你們。”
朱雲倒是也沒有客氣的拒絕。
誠然,有神仙手段的仙童去長安城親自解釋。
一方面是可信度大大增加。
另一方面也正好可以震懾一下隱藏在長安城內的青丘狐族。
“那就只剩下一個問題了。”大司命看向一片狼藉的龍丘縣:
“這裡的人要怎麼辦?”
“該死之人已經死了。”
“但是……這些死去之人的冤魂厲鬼要如何處理?”
“大開殺戒也是不妥。”
“若是放任,龍丘縣也不得安寧。”
“而且剩下的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了後遺症,這要是不處理好,難逃因果孽債。”
此時,孽海棠冷冷一笑。
身上的壽衣突然迎風就漲。
一時間,血光沖天之下,那些散落在整個縣城各處的殘魂怨念,竟紛紛被壽衣之內的血光撕扯吸收。
冬暝瞳孔一縮:“孽海棠,你等等……”
話音未落,卻見滿目怨魂悽慘哀嚎。
“你們……你們還我們命來!”
“不錯!我們只是想要活下去,你這是濫殺無辜!”
“放過我,我有好多錢,可以給你們!”
孽海棠譏諷一笑:
“無辜?”
“笑話!”
“你們這麼多年可以過得幾乎是無病無災,可不是因為你們自己福德深厚!”
“是因為你們在邪術的幫助下,吸收了旁人的氣運!”
“用他人的福報讓自己健康平安,如今還不想放出代價,哪裡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霎時間,孽海棠手一揚,這十數年來,心生貪念、業障滿身的怨魂厲鬼,紛紛被壽衣收入其中。
一時間,壽衣的顏色更加鮮紅,彷彿要滴出鮮血一般!
而將這些永不超生的魂魄徹底消滅之後,孽海棠冷冷看向冬暝:
“秤手,你不用這麼看著我。”
“夜行八部,本就是旁門代表。”
“心地善良可和我們不沾邊。”
“要真說起來,你才是異類!”
“哼,年少熱血?我倒是好奇,你這樣的心效能維持多久!”
冬暝苦笑著搖了搖頭。
孽海棠言辭犀利,但也的確解決了這裡冤魂厲鬼的問題。
這些魂魄並非善人,自己以乾闥婆神王之身也無法超度。
其餘人更是做不到。
孽海棠讓這些人灰飛煙滅,自己增強了力量,也算是承擔了這些因果。
如此一來,龍丘縣死去之人的業障,就不會影響到旁人。
嚴格來說,在場眾人和神性,反倒是欠了孽海棠一份情。
冬暝拱了拱手:
“多謝。”
孽海棠沒有理會,依舊冷著一張臉:“別誤會,我可不是幫你,我是幫遊兒大哥和琳姐。”
大司命見狀,笑道:
“至於……生者方面,就交給小赤吧。”
“如今信仰山神的越來越少,但對於龍丘縣來說,此時正是眾人恐慌之時。”
“讓小赤降下福澤,也能收攏信仰,藉著香火恢復自己這些年沒有調理好的傷勢。”
“一舉兩得。”
冬暝想了想,這個方法倒是也不錯。
孽海棠則繼續說道:
“我會和遊兒大哥、琳姐一起去長安城。”
“正好,我也想去會一會故人!”
孽海棠說的故人,自然就是她先前所害的不孤女了。
冬暝頓時問道:
“對了,有一事我還有疑問。”
“且不說,蘭月狐怎麼能那麼準確的知道,藥仙童子一定在龍丘縣輪迴轉世。”
“就說丹遊,你先前說是在旁人幫助下,學來了一身邪煞的本事。”
“此人……是誰?”
丹遊沉默下來。
他猶豫片刻,還是說道:
“就在琳妹轉世為東陽,被火焚而死之後。”
“我心如刀絞,卻於一日入夢以後,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這道身影……似男似女,我無法分清,因為說話的聲音便時男時女。”
“對方給了我一個用人皮所做的扎彩娃娃。”
“聲稱……如果要報仇,就使用這個娃娃。”
“我與夢中,將這娃娃接過,便有了這樣的力量。”
冬暝皺了皺眉:
“既然沒有看清說話之人,那可還有其它線索?”
丹遊細細思索了一下,忽然道:
“這麼一說,我還的確有點印象。”
“那時男時女的聲音,似乎彼此也在交流,還提到了常山縣。”
“而且,他們所在的環境……更像是一座……龐大的莊子!”
說著,丹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娃娃。
卻見那娃娃做工十分精美,尤其是五官之處,栩栩如生的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細膩的質地,還有那血色的衣裙,透著一種說不出的邪異之感。
然而,就在這娃娃出現的剎那,孽海棠眼中露出一抹驚疑之色。
但她立刻收斂了表情,沒有讓任何人注意到。
丹遊剛準備將娃娃遞給冬暝,卻見那娃娃全身上下,竟是出現一點點細碎的裂痕。
緊接著,在一陣啼哭聲中,這詭異的人皮扎彩娃娃,瞬間腐朽化作齏粉。
“常山縣……”
“莊子……”
冬暝眉宇微沉,一時無言。
……
半個時辰之後,朱雲將機關飛鳥調整完畢。
丹遊、雨宓琳、孽海棠三人,顯然是要和朱雲一起回長安城。
大司命則先行一步,回藥山去了。
朱雲將冬暝和青然拉到一邊:
“你們兩人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青然笑道:
“我自然是跟著夫君了。”
冬暝思索片刻:
“我應該……還是會去一趟常山縣。”
朱雲無奈的嘆息一聲:
“你在鎮魂司的時候,就已經讓人頭疼了。”
“怎麼浪跡江湖,還是改不了這性子?”
“你不覺得巧合嗎?”
“丹遊和雨宓琳,恰好就遇到了你。”
“給了他們邪術的人,恰好就在附近的常山縣?”
“我倒是覺得,考慮到安全問題,你們最好是別去。”
冬暝擺了擺手:
“二哥。”
“先前他們也都說了,這世道,魑魅魍魎越發層出不窮。”
“單躲藏是沒用的。”
“更何況,我還需要以《奇譚妖異志》蒐羅鬼魅之力,來延續我體內生機。”
“倒是……也暫時不能停下。”
朱雲點了點頭:
“也罷。”
“既然你們要去,那關於常山縣的事情,我就要跟你們提前說一下了。”
“此去,得小心一些。”
“根據鎮魂司的卷宗來看,這十多年來,常山縣那邊一直出現鬧鬼的說法。”
“當然了,鎮魂司也派了好手前往調查,但每次都無功而返。”
“只說……”
冬暝眉心一動:“二哥,為何如此吞吞吐吐?”
朱雲搖搖頭:
“回稟的人都說,常山縣內,做喪葬行業的人非常多。”
“但是很怪異,按人口來說,常山縣遠不如龍丘縣等周邊縣城,發展上而言也是落後於四周諸多城鎮。”
“可是按照情報所示,這十戶商戶裡,就有五家做白事生意。”
“並且,他們都說常山縣的百姓,十分信奉鬼神之說,甚至到了狂熱的底部。”
“而且,鎮魂司的人在常山縣時,也遇到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大多數都很零碎,沒有找到任何結果。”
“若是聯想到這人皮扎彩娃娃……”
“若是有問題,不要硬抗,抽身離去才是。”
冬暝點了點頭:
“二哥放心。”
“倒是你和大哥,要注意安全。”
“蘭月狐死了,青丘狐族恐怕會有動作。”
朱雲冷冷一笑:
“有動作那是最好!”
“這件事情,我會告知司主。”
“如此……鎮魂司才能揪住他們的尾巴!”
【作者題外話】:小貼士:
道教童子的說法,嚴格來說其實是童子命的演變。
而童子命有兩種,一種是被妖邪在童年時期附體,另外一種就是某種特殊的生靈轉世而來。
經過民俗演變之後,童子命的來歷就有了五種。
第一種,就是文中所言,是專門侍奉神仙的童子。這類童子據說也是被神仙本身由萬物點化而來,可理解為是某種化身。
第二種,就是前世修道修佛,但沒有修成,因而積累福報和功德之後,轉世繼續修行。
第三種,就是正兒八經的仙官、星官,帶著某種目的轉世而來的童子。
第四種,被鬼神所附體的童子。但是道教也有說法,正神不附體,所以這種童子命到底是好是壞,也不好說。
第五種,就是前世為非人類的,因福報足夠而今生成了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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