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官們識趣的退了下去, 順帶關上門。
曲來疏慢悠悠的朝她走過來, 賬本被隨意的丟在桌上,他一撩袍子坐在對面, 滿臉戲謔不緊不慢的道:“這賬本的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今兒惹得公主如此生氣,想來是為了大都督, 看來這美色還是很管用的。”
阮棠斜睨他一眼,哼道:“用不著在本宮這拈酸吃醋的, 曲來疏你把公務辦的漂漂亮亮,本宮自然也會寵你。”她指了指賬本,又問:“這幹吃飯不幹活的草包們,你怎麼看?”
拈酸吃醋四個字讓曲來疏的神情一滯,似乎沒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被如此評價,他想說些什麼又覺多餘,便索性不作理會,只是看了一眼賬本, 不答反問:“公主現在想從皇親國戚開刀?”
“有何不可?”阮棠挑眉,美豔的面孔帶著睥睨的傲氣,她道:“姑奶奶清理蛀蟲, 還需要選個良辰吉日再祈禱一番不成?”
曲來疏淡淡的提醒:“但是蛀蟲遇到威脅時也會團結起來, 萬眾一心, 這顆牙便很容易被齲。”
“不破不立,只要能清除蛀蟲,只是損壞一顆牙又有何妨?”
阮棠突然起身,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美豔的面孔湊過來與他僅有一指的距離,一雙眼眸目光灼灼,紅唇上挑一字一頓:“曲來疏,即便你貴為太傅仍舊是本宮的臣子,應當為父皇與本宮盡忠,還是說你想藉著那群權貴的勢換個主子不成?”
小公主不過妙齡少女,卻在居高臨下壓制他的一瞬間彷彿帶著帝王之氣,那般的自傲與張揚,即便當今聖上都對曲來疏謹慎對待。唯獨她,野心勃勃的像是一頭橫衝直撞的小牛犢,又強勢的便要掌控他,要他跪下、臣服。
曲來疏的喉嚨輕微滾動,卻不著痕跡的將內心的波瀾壓下去,他靠在梨花椅背上,似從容的與阮棠對視,輕笑一聲,道:“小公主你要知道,你的父皇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連話語權都不能掌握;至於你,想要微臣的效忠……”
他站起身,遺憾的搖搖頭,倨傲而輕蔑的道:“小公主,現在的你,還不配做曲某的主子。”
“不配?”阮棠也不惱,她坐在椅子上,挑眉挑的高高的,張狂的道:“曲來疏,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跪在本宮的腳下,求本宮垂憐。”
“那微臣拭目以待。”曲來疏從容的行禮,淡然一笑。
後宮開源節流尚且好管,雖無皇后掌權,但宮闈女子大抵是沒什麼勢力地位的,想鬧騰也鬧不出花樣來,老皇帝又向著閨女,所以節儉之風推行的順順利利。
說起老皇帝,便不得不說阮棠將削減皇親國戚份例、權利的奏摺遞上去時,阮棠與他的對話。
老皇帝看似昏庸,但是總在關鍵時刻流露出那麼幾分透徹,他看了看奏摺,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撇了撇嘴,將奏摺丟在桌上,問道:“明棠,你可想好了?”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包含的太多了。
阮棠若真的推行這項制度,便註定要得罪所有的皇親國戚,一則眾叛親離、日後想登基都沒有助力,二則推行過程便會引起劇烈反彈,甚至是當世家利益被觸碰時,他們會團結一起攻擊公主。
輕則毀掉阮棠的仕途,逼她放棄手裡的權利退回後宮,重則……殞命。
莫要小看這些世家,蟻多咬死象,更何況他們也並非螻蟻。
阮棠也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先穩住這些人,待她登基後大權在握,再拿這些人開刀。但是這種方式再穩妥,她也等不下去了。
這些歷史遺留的蛀蟲,一代代的啃噬著國庫的財產百姓的血汗,而邊疆的戰士們卻連撫恤金都少得可憐,就如大都督所言,倘若國庫裡還能再掏一些錢出來,打造更精銳的武器、更厚重牢固的鎧甲,可以減少很多不必要的傷亡。
這些蛀蟲吃的不是錢,是人命。
阮棠堅定地點點頭,認真的道:“父皇,勢在必行。”
“好。”老皇帝笑了笑,擼了一把已經白花花的鬍鬚,用囫圇的聲音慢吞吞的說:“明棠啊,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父皇不會攔你,但是你能走到哪一步,還是得看你自己了。”
他是個沒有實權的老皇帝,能夠力排眾議讓女兒參政已然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也僅此而已。好在他的女兒並非凡物,太子病弱卻看得很開,一直從旁輔佐,她的身邊還有七皇子、有她一手扶持起來的探花郎,如今又與遠離朝政卻手握兵權的大都督結下善緣,未來……
總歸是有一線希望的。
阮棠的改革一出來自然引起劇烈轟動,反響不可謂不激烈,畢竟是動了權貴的蛋糕甚至可以說是斷收入來源,這些不幹事卻一代代被國家養著的蛀蟲自然不樂意,很快便迎來反噬。
首先就是司空見慣的老臣跪殿外以死相逼,聲稱祖宗家法不可違背,望陛下三思,老皇帝仍舊是三不管的態度,乾脆就閉門不見。
見皇帝那裡行不通,很快便有對公主的彈劾落下來,從徇私枉法到藐視族制什麼都有,很可惜這條路也走不通,太子監國、七皇子在刑部步步高昇,哪個也不是好惹的,將阮棠護的分毫不損,一群人只能悻悻而歸。
為方便起見,阮棠早早的便搬出宮來,住進公主府,年關將近天色卻愈發寒冷,她便窩在暖閣裡處理公務,而現在這作精正抱著小暖爐昏昏欲睡。
阮僑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梅林,突然開口:“皇姐,單是梅花未免過於單調,不如再開闢一塊地方種些其他花花草草吧。”
阮棠一開始還擔心阮僑來了以後會作妖,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卻發現對方只要守在她身邊便會無比乖巧,完全屬於能幹且任勞任怨的型別,久而久之阮棠便放下心來。
“你今天這是哪來的閒情逸致。”阮棠嘟囔了一句,可有可無的道:“那就建個大棚,養著芍藥牡丹什麼的吧。”
聽到“芍藥牡丹”,阮僑眼中閃過晦暗不明的色彩,卻不動聲色的道:“好啊,都聽姐姐的。”
太子皺了皺眉,似有些不耐他們的互動,冷淡的開口打斷,他道:“朝上的事情,怕是一時半會還消停不了,改革不在一朝一夕還有的鬧,老親王那邊前不久還在惦記著企圖把你嫁出去,一了百了。”
“他想的美。”
阮僑冷笑,眼中的陰鬱更深,卻比起之前化為實質的攻擊性,現在的他沉澱了許多,也愈發的陰冷,他說:“看來是最近日子太好過了,無妨,等他兩個兒子進了刑部的地牢,便顧不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太子不贊同的皺眉,警告道:“莫要胡作非為,你這是在給旁人送把柄,最後還是反噬到明棠頭上。”他說著,一轉頭看向阮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斥道:“都是你慣得,看看他現在,簡直不成樣子!”
阮棠很無辜的一攤手,“你們倆不合別拿我做筏子好不好?”
阮僑回頭看他,冷笑連連:“你放心,我就算抓人也是講究真憑實據的,老親王那狗兒子強搶民女賣官鬻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抓他不過是隨手為之。
我不會給皇姐扯後腿,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如果有朝一日那個人是我,我會親手結果了我自己,不牢太子費心。”
眼見這倆人又要嗆嗆起來,阮棠無奈的揉了揉耳朵,甚為無趣的站起來,“你們繼續,我還有事要辦……”
“又要去與符東風廝混是不是!”太子怒吼,“你看看你還有沒有女孩樣子,沒有也就算了,只要和他在一起,連公主應有的矜貴都不見了,整日泡在軍營裡,還帶著兵四處吃白食打戶部欠條,你都讓他帶壞了!”
豈止啊,戶部侍郎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現在不止一個符東風整天拿戶部打欠條,怎麼連他們的頂頭上司也叛變了啊!
阮棠一本正經:“什麼廝混,我和符卿那是兄弟,直男友情懂不懂!”
神特麼直男,禍水你是個女人啊!
太子殿下的額頭又有青筋迸出,一副就要抓狂的樣子。
就在這時,急匆匆趕來的下屬打斷了這場面,卻帶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訊息:“殿下,福州出現叛亂,知府殉職犧牲,大都督得到訊息後已經迅速趕往平定叛亂!”
什麼?!
太子第一個反應是符東風走得好,看你還怎麼跟他一起浪,隨即臉色一沉,肅聲問道:“怎麼回事?”
下屬:“福州出現雪災,凍死了不少人,似乎還牽扯到夏秋大旱的事情,叛軍聲稱朝廷不管他們,夏天餓死冬天凍死,他們不如反了!”
阮棠皺眉:“不對啊,大旱的時候戶部撥下去了不少賑災款,福州知府上報時皆是歌功頌德,聲稱已經安排妥當,現在這……”
“除非賑災款被貪了。”她說完,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阮僑突然看過來,一雙黑眸亮的驚人,他說:“福州知府是曲來疏的人,當時的賑災也是他負責,現在出了問題,自然要由他負責。姐姐,想扳倒曲來疏,這是一個好機會。”
阮棠搖頭,不贊同的道:“你想的太天真了,太傅勢大根深,單單是一起貪汙案,根本不可能動搖他的根本,更別提扳倒。”
阮僑輕輕一笑,陰冷的令人不寒而慄,他看著阮棠,只說了一句話:“皇姐若想,他便可以死,也必須死。”
他說完,近乎執拗的等著阮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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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僑妹試圖對太傅下手嘿嘿嘿,但是……僑兒啊,你姐還沒把人吃到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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