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蘅與沉伯清齊齊看與沉元汌,沉伯清是不明所以,斥道:“你胡說什麼?”蘇遠蘅卻是蹙眉張嘴,一臉不可置信樣。
或然落在沉伯清眼裡,蘇遠蘅是不信自己兒子會幫他說話,屏風處薛凌垂頭,唇邊笑意怎麼掩也掩不住。
往來知蘇遠蘅是個戲好的,只是這一年多來幾乎無甚交集,屬實沒料到戲更好了。
果然沒等沉元汌答話,蘇遠蘅反問道:“你早就知道了?”他大跨兩步,作勢要上前推沉元汌,大抵是終究沒那個膽子,人沒走到沉元汌處,只將桌上茶碗盞碟掃了一地,怒道:“媽的,你們早得了訊息,不來尋我?”
話落扶著桌沿連連大喘,不知是氣的還是胖的。薛凌想了想,老老實實衝上前扶了一把。一旁沉元汌已走到了沉伯清近處,數語將李敬思昨夜來過李府之事說了一遍。
縱他有意低聲,然幾人就站在巴掌大塊地,薛凌與蘇遠蘅皆是聽得清楚。沉元汌話音剛落,沉伯清急呼:“這麼大事怎麼不早說?”
薛凌扶著蘇遠蘅轉了身,低頭間隙又瞧了一回沉伯清,此刻間才終於在這老不死臉上瞧出些驚駭來。
沉元汌猶在辯解,只說“昨晚李敬思沒親自來,且李敬思這個人,並非忠客義士,他與大哥交好不假,但說能為大哥豁出命去,實難相信...所以...”
話沒說完,沉伯清連連拍腿,道“昏頭了你,信與不信哪由得你一人主意,你這是要將沉府滿門放在刀山油鍋。你....”
蘇遠蘅喘順了氣,硬生生插言道:“現在不是給沉老大人訓兒子的時候吧,既然是你我都得了訊息,那走還是不走,你們不走,我先走。”
沉家父子看與他,不知是要說甚,剛張口,蘇遠蘅又對著沉元汌道:“蘇家十分財,你大哥以守西北為由,要拿八分去。我求個為國為民,也賭個奇貨可居,未料得,大難臨頭,你沉府先藏著掖著?”
沉元汌忙道:“遠蘅兄,非如此,我昨日實是....”
沉伯清忽地變了臉色,抬手止住沉元汌話頭,盯著蘇遠蘅道:“小蘇大人先莫動怒,我兒與我尚未提起,何來的與你藏著掖著,倒是這李敬思,與蘇凔的情誼,可比與我沉家深多了。
怎麼,是他沒去通知蘇凔,還是蘇凔沒通知你?”
薛凌心中一個“咯噔”,想著是真忘了這茬,一時半會露餡不至於,就怕蘇遠蘅這蠢狗圓不了話。
她正思量要不要出面,卻見蘇遠蘅哈哈兩聲,諷道:“通知蘇凔幹什麼,那蠢貨一天到晚忠君體聖,你我被天子千刀萬剮也牽連不到他去。蘇凔又通知我幹什麼,莫不然沉老大人以為,我和沉將軍那檔子事說出來了,蘇凔能許?
你倒是忘了,上元十五,我娘埋了,蘇凔垂死,到現在去皇帝面前晃盪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倒想把他扯進來,那也得有個好由子吧。”
沉伯清尚有些不信,緩緩移開目光又探究看與沉元汌。沉元汌忙點了下頭,道:“他說的是,蘇凔蘇大人為人極周正,兒子與他同道之處甚多.....”
他還想說點啥,看沉伯清臉色陰沉,忙識趣閉了嘴。沉元汌與蘇凔確有同好之誼,只這會說來,確是不合時宜。再是交好,蘇凔救不救是一回事,他也沒那個能力保沉家安然落地。
沉伯清勉強信了些,兀自垂頭不言,似是不能立馬拿定主意。蘇遠蘅沒好氣站在一旁,沉元汌恭敬候著,一時屋內無聲。
等得片刻,仍沒見人開口,蘇遠蘅道:“如何,你們走是不走?”
沉元汌看與沉伯清,沉波錢搓著手指憂思重重還是沒答話。蘇遠蘅還待再催,薛凌忽作男聲道:“半刻鐘了。”
語調不疾不徐,不高不低,與屋內焦灼氣氛格格不入,於身份也不合,眾人皆瞧與他,蘇遠蘅亦不例外。
薛凌昂首,郎朗笑道:“諸位,半刻鐘了。”
蘇遠蘅瞟了她一眼,撇開臉懶的理,沉元汌稍有探究,只看得一眼,忙垂了頭去,他為家中幼子,父親在前,不好逾矩,唯沉伯清神色漸重,審視著薛凌
自蘇遠蘅前來,誰也沒格外留意他身後跟著的小廝。交錯而過時,眼角餘光瞥到的,就是個再普通的下人,點頭哈腰卑微模樣,拱手束腳麻布衣衫。
突爾聽得他出聲,本以為是提醒自個兒主家。只下人大呼小叫,屬實不懂規矩,何況這是沉府,並非蘇家宅邸。今夜事關生死,沒理由蘇遠蘅帶個不知事的隨行,這才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然這節骨眼上,自家破事尚顧不過來,哪有功夫替別人管奴才。沉伯清原意欲略過,實沒料薛凌梅開二度,而且是明晃晃的對著自個兒催,那語氣,比蘇遠蘅本人還傲上幾分。
再細看,年齡約是十七八歲貌,眉眼形粗而神秀,一張麵皮比尋常男子都白些,確然不像個小廝,更像是哪家矜貴么兒。
沉伯清目光下移,又看了看薛凌身上衣服,心下覺的奇怪的緊。有古話道是穿上龍袍未必像天子,同理,富貴紈絝穿上粗服也不合身。偏他看薛凌,臉有驕氣,又將那身下人衣裳穿的恰到好處,真是怪了去。
他自打量薛凌,薛凌也大大方方打量著沉伯清。她還真有點急,畢竟進來時與薛暝說了兩句胡話,那廝腦子不靈光,倘若自己一個鐘頭沒個音信,還真難保他幹出點啥來。
另來蘇遠蘅在這瞎扯不休,時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眼見著沉家老不死心眼比藕還多,拖的越久越不利。
她,該站出來了。
蘇遠蘅是嚇唬沉家趕緊逃命,沒嚇住。也怪不得蘇遠蘅,大家都是人精,沉家又正是得勢之時,直接被嚇住了才不正常。
她笑吟吟站那,氣定神閒。沉伯清可能沒被嚇的要跑,但耗不住的一定是他。
果然見薛凌不開口,沉伯清壓著心頭焦灼,盡力自持身份,道:“未討教,這位是。”
蘇遠蘅臉扔撇在一邊,薛凌上前兩步,躬身而頭位低,笑道:“見過沉老大人。”
“你是何人?”
她好像想了一瞬,恭敬道:“西北庶人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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