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李策緩緩的閉上眼睛,清池荷花中,女子美麗的素顏好似蓮花一般的在腦海中迴盪,漫天海棠紛飛,他的聲音突然細若蚊蠅,他眉頭緊鎖,輕輕的嘆,聲音飄渺,但是堅定如鐵: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是,屬下馬上就去辦。
還有,給我徹查李策猛的睜開眼睛,之前的軟弱和疲憊頓時不翼而飛,他的眼神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拳頭握的咯吱作響,語調陰冷的說道:我要這一次中央軍練兵的全部資料,我要中央軍所有統領的身家密報,不分上下級別,不分大小官職,不分事情鉅細,這些天他們見過什麼人,和什麼人說過話,去過什麼地方,哪怕是哪天拉肚子多蹲了一會茅房,我全部都要知道
孫棣頭腦敏捷,頓時就抓住了李策這番話的關鍵,他的面色瞬間大變,驚道:難道殿下你以為此次譁變不是偶然
偶然李策怒極反笑,他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孫棣,嘴角陰冷的說道:趙淳兒寢宮被襲,朝會的所有官員一面倒的向著大夏,苦肉計的在薔薇廣場上鼓動百姓,中央軍又恰好在薔薇大營裡練兵,軍中的高階軍官又碰巧全都不在軍中,帝國的家族子弟兵這般容易就被鼓動,又恰好知曉了鐵由他們的行程,並且知道楚喬就在馬車裡面這麼多的巧合,你不覺得事情巧合的太詭異了一點嗎
孫棣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策的面色越發陰沉,繼續冷然說道:從始到終,我們沒有得到一點半點的風聲,沒有得到一絲半星的情報,甚至連竇明德那樣早已淡出政局的老東西都知道了我們都還懵懂不知這樣嚴密的計謀,這樣精妙的部署,這樣環環相扣步步為營的緊逼,你還覺得是偶然
長風吹過,前方的嘶吼加劇,禁衛軍們開始大肆的驅散百姓,羽林軍們拿著弓箭開始大面積的向天上亂射,百姓們在驚恐的逃逸喧譁,一切都好像是一個巨大的鬧劇一般,在這個卞唐太子大婚的喜慶氣氛之下,帶著嘲弄一般的冷笑。
孫棣和李策對視著,有陰暗的念頭從他們的心底鑽了出來,任他們如何,也無法壓制。
李策點了點頭,沉重的說道:你猜的沒有錯,有死亡的腳步走進了卞唐,有一隻我們看不見的手已經將這只網布好了,在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懸在了我們的頭上。有人滲透進了中央軍,滲透進了唐京城,甚至滲透進了國子大殿
是大夏嗎還是懷宋
納蘭紅葉不在賓客之中,這樣大的動作,她不可能不到場。而大夏的趙淳兒,宮鬥的那一套手段還差不多,這麼精準的計謀,她還沒有那麼能耐。
孫棣皺眉道:那是誰
我不知道。李策抬起頭來,看著上空翻卷著的濃黑的雲,緩緩的搖頭,輕聲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已經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他離我們並不遠,也許,就在我們的身邊。
長風呼嘯,混亂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水,一圈一圈的盪漾開來。
李策不知道,就在他擔憂著楚喬若是出事後燕洵會自殺性報復的時候,燕洵的馬車剛剛離開了唐京城,兩個時辰前,他帶著燕北的隊伍穿過唐京,向著東邊的大道而去。
卞唐三百年來天子守國門,唐京靠近懷宋和大夏邊城,不遠的東邊,就是正在開戰的遼東戰場,也是燕洵此行的真正目的。
寂寞的古道,一隊人馬在快速的賓士著,燕洵坐在馬車裡,阿精護衛在一旁,沉聲說道:諸葛玥已經進城,想必姑娘也在唐京城中。
恩,燕洵點了點頭:見了納蘭紅葉之後,我們就回唐京,阿楚和他在一起,暫時還算安全。
懷宋會答應我們的要求嗎
燕洵淡淡說道:她若是不答應,就不會見我,只要懷宋鉗制住卞唐,拒不停戰,消耗卞唐的糧草,那麼卞唐就無法接濟大夏,我們也就有了三層的勝算。
說完這話,燕洵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靠坐在馬車上,低聲說道:就要冬天了,燕北的日子也不好過,糧草短缺,我擔心甚至堅持不到一月。還好有了賢陽這批大戶的金子,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戰士要吃飯,燕北的百姓也在看著我。只要能從懷宋購買到糧食軍需,開闢出這條商路,燕北就有了喘息之機,只要給我三年的時間,燕北就無需再看他人臉色。
外面的風有點冷,阿精拉起毯子蓋在燕洵的身上,沉聲說道:少主,不必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您歇歇吧,為了安排人留在唐京中尋找姑娘,你已經三個晚上沒閤眼了。
燕洵靠在馬車裡,面色有些蒼白,眼睛疲憊的閉上,低聲說道:糧草這些事情,還是阿楚比較在行,好在,就快要見到她了。
古道淒涼,秋初的荒草長的齊腰高,在冷風中瑟瑟的搖動著。
一隻利箭驟然劃破薔薇廣場的死寂,像是一隻銳利的狼爪,剎那間死死的咬住了致命的傷口,整個軍隊,頓時沉靜,人們紛紛回過頭去,卻見那高高的鑾駕上,少女一身明黃色的長袍,頭戴金冠,臉若寒冰,挺拔的站在那裡,手握一隻金黃大弓,冷冷的指著血紅一片的薔薇高臺,她的額頭上包裹著層層白紗,隱隱有鮮紅的血跡滲透而出。
嗖
又是一聲利箭頓時離弦而去,直射向一身血紅的女子的胸口。
就在這時,忽聽鐵由厲喝一聲,腳步踉蹌,猛的一躍而上,頓時擋在楚喬的身前,戰刀橫劈,卻還是脫力遲緩,只聽噗的一聲,利箭頓時射穿了他的胸膛,透體而過,冷冷的反射著森冷的光芒。
鐵由
楚喬大吼一聲,猛然就要上前,一排利箭卻頓時而來,穩穩的插在她身前的石板上。
女子鑾駕下的護衛端著彎弓,齊刷刷的而來。
女子嘴角牽出一抹冷笑,一步一步的從鑾駕上走了下來,高貴的黃金靴子踩在滿是血汙的地面上卻絲毫不以為意,她淡笑著走上前來,一步一步步上高臺,終於站在了楚喬的面前,隔著重重屍海,用只有楚喬和她身邊的護衛能聽到的聲音笑道:心疼嗎可是還不夠
說罷,她接過護衛手上的戰刀,一刀捅進已經渾身是傷,脫力而竭,卻仍舊站在楚喬身前的鐵由的小腹中
噗鐵由口中頓時鮮血狂噴,膝蓋一軟,砰然倒下
你不是很仗義嗎不是看不得別人為你受苦嗎那你現在怎麼不去死你死了,我就放了他。
楚喬緊咬著下唇,眉頭皺的那麼緊,她看著對面的女子,表情像是冰封的深海,沉寂的,冷冽著。
女子冷冷一笑,驀然揮刀:我最看不得你這個假仁假義模樣
風在頭頂呼嘯,眼前幾乎被鮮血矇蔽,楚喬緊握著手中的刀,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在瘋狂的戰慄。不是害怕,而是脫力的緊抽,可是,下一秒,她已經好似一隻豹子一般的一躍而起,一刀逼退女子,向她的胸口刺去
可是,對方卻根本就沒有揮下那一刀,就在她剛剛動作的那一刻,對方身邊的護衛霎時間一擁而上。女子故意跌倒,明黃色的衣衫沾染地上的鮮血,金冠脫落,她仰起頭來,滿臉悽惶的高呼:我是大唐國妃,身已不潔,我願以身殉國,你殺了我吧
剛剛沉寂的軍人們再一次怒火高燃,看著無數在眼前晃動的戰刀,楚喬終於再也堅持不住,轟然倒在地上。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那樣做嗎還會放虎歸山還會心慈手軟嗎
可惜,這世上的事,終究沒有如果二字。
昏迷前的最後一刻,楚喬恍惚中又看到鐵由暴起的身影,還有他那句一直叨唸的話:太子讓我護著你。
你這個傻瓜
一滴眼淚從楚喬的眼角流出,她無力的倒在偌大的薔薇廣場上,在血與火的炙烤下,再一次想起那個在山洞裡大聲哭嚎的少女的臉孔。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嘶吼尚且還在耳邊,而今天,她卻真的做到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盆冷水兜頭潑在臉上,楚喬幽幽醒來,卻見趙淳兒嬌笑的臉孔在眼前驟然放大。
鐵由呢
低沉的嗓音好似被沸油滾過一般,趙淳兒淡淡一笑,雲淡風輕的說道:死了吧,好像被憤怒的中央軍砍成了十七八塊,真奇怪,以前在真煌的時候,聽人提起唐軍,總是說他們孱弱不堪,沒想到傳聞和真實竟有這麼大的出入。
楚喬緩緩閉上眼睛,強嚥下胸腔升起的那一腔的悲愴,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會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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