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尚處在糾結迷惘中的克蕾雅不同，客廳內的兩個男人早已度過了那個階段，故而可以心如鋼鐵，不可動搖，言語入刀，直至本質。
不過莉安娜的判斷還是錯了一點，既然本心不可動搖，言語上的刀也好，刺也罷，父子二人根本不會在意。
如果在意，就不會有今日的會面。
也許是聖女大人習慣了暗中觀察，從沒有真正地融入生活吧。
道理和實踐終究是有差距的。
而沒了女人的調和，兩個男人不再有顧慮。
依舊是奧斯本主動開口：“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關於‘巨碩之鋼’的事以及——我的過去。”
儘管莉安娜和羅塞莉亞遵照約定，沒有透露黎恩方面的資訊，但奧斯本本就是世間最頂尖的謀略家，又手握帝國軍政大權，很容易就能查到莉安娜和羅賽的行動軌跡。
先在拉瑪爾州和黎恩一起遠離視線，然後就主動上門，聯想到黎恩最近的種種變化，答桉顯而易見。
“沒錯，包括我的心臟其實是屬於你的以及‘七之相剋’在內。”黎恩坦然承認，“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執行原理，但過往的種種都在這片大地上留下痕跡，越是重大的事件就越深刻。”
“場景記憶。”這個機制奧斯本也是知道的，“靈力的本質是生命力，人類，魔獸，一切有靈之物，乃至世界本身。而劇烈的情緒波動，恰恰是引動靈力最好的方式，如果周圍存在活躍的特殊靈場……”
“就會形成靈窟。”黎恩若有所思。
原來並不是地精憑空製造靈窟，而是因勢利導，利用靈力的匯聚生成最重要的基材——塞姆利亞結晶。
“所以——你為什麼還是這樣的態度？”奧斯本眼神一閃。
靈窟原理背後的潛臺詞是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既然如此，你為何還不認同我？還不認同我這個帝國最偉大的皇帝？
“知道了，就一定要認同嗎？你的做法就一定是完全正確？”黎恩反問，“‘相剋’的啟動條件可是鬥爭之氣啊，說得如此輕描澹寫。”
“不然呢？難道還要我假惺惺地掉幾滴眼淚？”奧斯本發出一聲刺耳的嗤笑，“我的眼淚，在坐上這個位置之前就流乾了。黎恩，不管你相信與否，在這個世界上，重要的從來都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只要結果是好的，不管付出怎樣的犧牲都沒關係？”
“當然。”
“哪怕那是成千上萬的生命。”
“是。”
“這就是我不認同你的地方。”黎恩嘆了口氣，“生命不是冷冰冰的數字，不要擅自衡量他人的價值啊！說到底，所謂的好結果又是由誰來定義，具體是什麼樣的標準？”
“幼稚。”奧斯本同樣嘆氣，“漂亮話人人都可以說，對於政府而言，數字是最有價值的衡量標準。一百萬人和一萬人，只能救一邊，你選哪邊？”
“為什麼要選？”
“因為你不是神，做不到全知全能。”奧斯本低頭看地，的話語中隱藏著深深的無奈，“人，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選擇。我們能做的，只有選擇一個好的結果。”
“沒試過其他的做法，怎麼知道是‘必須選擇’？通往結果的道路不止有一條。”黎恩卻在仰頭望天，眼神閃亮。
一低頭，一抬頭，涇渭分明。
“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你還沒有認清現實啊。”
“正因為經歷了那麼多，我才不會低頭，不然過往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看來，這個話題只能到此為止。”
“嗯，多說無益，關鍵是行動。”
唯有這一點，是父子雙方都認同的，他們本就是最積極的行動派。
“那我拭目以待。”奧斯本再度看向自己的孩子。
“等著吧，我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黎恩站起身來，看得卻不是奧斯本的眼睛，而是奧斯本的身後。
“告訴尹修麥格，她死定了，我會徹底抹消她的存在，一絲殘餘都不會留下！”
說完，也不等奧斯本說話，徑直離開。
然而，剛走兩步，一股磅礴浩瀚到極致的氣息驟然壓下。
原本明亮的客廳眨眼間轉為黑暗，恍如置身黑夜。
即便是黎恩如今的實力，也覺得有些呼吸不暢，可他的眼神始終清亮：“來了嗎？一切的元兇。”
“你辦得到嗎？”端坐主位的奧斯本終於起身，“你所擁有的不過是區區一個心臟，我所揹負的才是‘全部’。”
話音剛落，那股堪稱恐怖的氣象愈發厚重，宛如神罰降臨。
黎恩的心臟不受控制的瘋狂亂跳，其中蘊含的鬼氣也有強行蔓延，反噬身體的趨勢。
“哼！”
黎恩鼻腔噴出一口氣，腰桿挺得筆直。
體內運氣，以“神氣合一”之法，收束調和鬼氣。
雙眼聚焦胸前傷疤，以“觀之眼”穿透皮膚只達本質。
這是從靜奈那裡學來的用法，對無形之物尤為有效。
他看見了——一個小人。
漆黑的，彷彿匯聚世間所有惡意的陰影小人。
對於八葉傳人，只要看得見，接下來唯有一斬。
就是現在！
黎恩抬起右手，駢起雙指，扣動心口。
雖然只是輕輕一扣，卻用上了“七型”的“無念無想”與“零型”的“雙影”。
一扣即是一刀。
師姐固然能讓黎恩暫時擺脫鬼氣的副作用，但黎恩不可能時時刻刻讓師姐陪在身邊，又不是夫妻？不，夫妻都不可能做到。
問劍切磋是相互的。
靜奈學什麼都快，黎恩難道就慢了？
跟不上靜奈的腳步，雙極並立，螺旋互動，共同提升也就成了一個笑話。
一刀過後，雖不至於讓天地恢復清明，黎恩身上纏繞的黑暗確實消散一空。
從幼年期便飽受黑暗困擾的男人，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劍聖衣袂飄飛，一身白衣與身周黑暗對比鮮明。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說話的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
“放心。辦得到，我說的。”
誰攔都沒用，哪怕她是“空之女神”。
黎恩如此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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