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11分，閻埠貴一左一右被攙扶著走進火車廂，終於踏上了回京養傷之路。
公安同志坐在閻埠貴的外側車座，左腿邊就是車廂過道。看著閻埠貴一副虛弱的樣子，決定這次不再給他帶上手銬，畢竟閻埠貴雙臂上已經纏上了好幾層紗布。
提了提腋下夾著的報紙包，裡面裝著天津特有品牌的6條香菸，這種地方小眾品牌的香菸在京城很難買到。
分別是：戰鬥牌、鬱金香牌、喜鳳牌、天竹牌、飛仙牌和綠葉牌。
這是他今天早晨在派出所，接到閻埠貴押送返京任務時，同事們特意囑託過的。還有的同事讓他問一問天津售賣的腳踏車，和京城賣的腳踏車有沒有差價。
閻埠貴被押送回京的訊息傳遍了整個農場，但並未引起犯人們的太大反應。
所有人都明白農場不告知犯人具體刑期意味著什麼，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性。要麼是讓犯人在農場裡，靜靜等待打靶的那天到來。要麼就是犯人所犯的案子中，可操作的空間比較大。
此時的採石場號房內，周文忠身披棉襖，嘴裡叼著一根煙，站在號房的中心位置。
兩邊的土炕上坐著滿滿當當30名犯人，沈慶生和他的兩位小弟也在聽著周文忠的講話。
周文忠調整了一下站姿，先是提了提肩膀上的棉襖。然後腳踩凳子，右手肘支撐在右側大腿上。
“嘶…呼…老肥你記一下，我做出以下部署。”
“咳咳…咳…”
聽到周文忠這句開頭語，外號名叫老肥的犯人，好懸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被嗆死。先是看了沈慶生一眼，發現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然後才衝著周文忠點點頭。
“一會兒安排2名同志，在發現馬蜂窩小土包所在的具體位置，以南北半米的間距給我出挖兩個深度為1米的坑，一定記得在坑裡倒入半池水。”
“這是為啥？”
“這次我準備用煙燻的方法。”
“然後呢？”
“土包裡的馬蜂受到煙燻，肯定會順著剛才挖好的土坑到處逃竄。然後再安排6名同志身披棉被，守在土坑旁邊手裡拿著掃帚把馬蜂往水裡打。”
“可即便是披著棉被，臉上擋不住飛出來的馬蜂啊！肯定還得挨蟄。”
“我不想聽到任何受傷情況。蜂窩！再重複一遍，我只要蜂窩！”
沈慶生擺擺手說道：“那你們就趕緊去吧，等會兒挖好坑說不定天都黑下來了。屋裡人全都給我去幫忙。保衛員要是問你們為啥點火放煙，就說是我讓你們這麼做的。”
片刻後全體犯人離開，季二良關上了房門，順手丟給周文忠一根香菸。
“你說的這個蜂王蛹真的有效果？”
“眾所諸知我是一位沒有評級的炊事員，正所謂自古醫食不分家。而且蘇聯科學家們已經用實驗的方法，證明過蜂王蛹的營養價值。營養這個詞，你們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別廢話趕緊說！瞎顯擺什麼啊？”
“科學家們說1只蜂蛹的食用價值，等同於1枚雞蛋。”
“這特麼蘇聯科學家胡扯呢吧。雞蛋多大個？蜂蛹才多大點兒？”
“別廢話，聽他說。”
“我先宣告一點，咱們這次發現的是黑尾蜂，它不是蜜蜂！它們這倆種蜂屬於出了5福內的親戚關係，所以嚴格來講你剛才說的蜂蛹這個詞，是不正確的叫法。應該稱為蜂王蛹。
馬蜂在冬天時候，會選擇離開它的馬蜂窩。有的前往枯樹洞裡重新築巢，有的會跑到地下的土包裡再次安家。科學家們還做過實驗，證明蜂王蛹的營養價值是蜂蛹的1倍。也就是說吃1只蜂王蛹，等同於吃2枚雞蛋。”
“六哥咱們別基霸聽他瞎胡扯了。”
“你先把你的腿放下來，屋裡都沒人了你還裝什麼蒜。”
沈慶生抬抬手打斷了二人的吐槽。
“接著說。”
“蘇聯科學家的實驗結果咱們可以不信，但是老祖宗的書籍得相信吧？《開寶本草》中就曾記載，用馬蜂泡酒有清熱解毒和緩解關節腫痛的功效，還可以治療皮膚病和牙鄉腫痛。
《本草綱目》中也記載了蜂王蛹歸肝、脾、腎經。食用後有滋補強壯、緩解疼痛的功效。重點是它更可以突顯出另一種效果。”
沈慶生眯著眼追問道：“啥效果？”
“做新郎。”
剛才還持有反對意見的兩人，這時候立馬幫周文忠說起了話。
“我覺得可以嘗試嘗試。”
“這個中醫自古以來就是博大精深的，既然是《本草綱目》都寫明的，我覺得咱們確實可以放心嚐嚐味道。”
沈慶生先瞪了倆人一眼再問道：“怎麼吃？”
“可以油炸，可以清蒸，可以泡酒。我個人而言比較傾向於清蒸的做法。”
“好，這個做菜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
沈慶生領著3人走出號房，開始前往馬蜂窩的方向走去。
四合院的大門口，也迎來了“歡迎儀式”。
閻埠貴看著眼前熟悉的牆磚院落，還有一群相處了10年的老鄰居，又想起來自己在農場裡所受的種種委屈，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主要是因為喉嚨太疼，百感交集千言萬句匯聚成了兩行熱淚，順著臉頰滑落而下。
街道辦曹辦事員、紅星派出所沈公安全都站在閻家臥室內，雙方都對躺在床上的閻埠貴開始了簡單的問話。
“閻埠貴他愛人，你先去把房門關上。不要讓這些住戶們，影響我們對閻埠貴的詢問調查。”
“好，好。”
三大媽走出臥室順手關上房門，站在自家門口驅散著前來看熱鬧的鄰居。
“閻埠貴我先簡單的跟你說明一下情況，你的案子已經記錄在你個人檔案之內。我們雙方單位和你們學校的領導已經溝通過了。”
閻埠貴看向曹辦事員，得到了點頭回應。
“我接著剛才的話說，基於你之前的奉獻和配合，我們三方願意給你一個待罪立功的機會。聽清楚了嗎？”
閻埠貴點點頭，沈公安從包裡掏出一張寫滿字的稿紙和印泥。
“既然你願意戴罪立功，那就先摁個手印吧。”
閻埠貴剛準備昂起頭檢視檔案的內容，沈公安拉起閻埠貴的右手沾上印泥，在檔案上快速摁下了手印。整個過程特別絲滑。
“不用再研究檔案內容了，說白了這張紙就是你的認罪書。如果你有異議的話，我們會重新嚴格審理你的案子。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曹辦事員臉上有些不耐煩，沒好氣的補充說道：“老閻你直接了當的表明態度吧。你是選擇戴罪立功呢，還是要求上級單位重審你的案子？”
“唔…”
“很好！他願意戴罪立功，小沈你接著說。”
“我們接到了農場那邊拍來的電報，上面說你勞動改造過程中表現的很積極，你已經是立功減刑人員了。但是你現如今已經沒有勞動能力，我們又基於你在軋鋼廠婦女識字班的無私奉獻，還有街道辦對你個人以前工作的高度評價，最後就是你們學校校長的建議。所以我們…”
“還是我來說吧，你這麼說太磨嘰。”
沈公安抬抬手示意曹辦事員。
“老閻你不用再去農場裡勞動改造了，同時你也有案底了。你的小學教員工作還在，等你傷情好點兒之後，記得來街道辦寫標語，你的全部罰款已經都交齊了。你記住每個星期五去趟紅星派出所，找他們彙報一下你的思想。你的四合院聯絡員身份已經被取消了，你的工資應該會下調，但是你屬於是有案底的人員，所以不能申請貧困戶待遇。都聽明白了嗎？”
“呵～哈～呵…”
閻埠貴躺在床上胸口起伏的很厲害，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心涼，臉色憋的漲紅。
沈公安點點頭笑著說道：“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這麼激動，你應該感謝上級單位對你的信任。這個星期就算了，下個星期記得來所裡找我。你先在家休息吧，記得讓你愛人把醫藥費交到我們所裡。也就是我們張所長這人心善，給你寬限了還款日期。走了啊，你歇著吧。”
“我也該走了，老閻你得趕緊恢復過來。外面的院牆還等著你潑墨呢，你不是喜歡賣對聯嘛，這次我讓你寫個夠。徹底寫過癮。”
二人拿著皮包走出堂屋，對著門外的三大媽點頭笑了笑。
“二位領導，我們家老閻的事兒已經沒問題了吧？”
“放心吧，我們這邊已經詢問結束了，走了啊。”
“誒，誒。”
送走了二位領導，三大媽站在堂屋裡對著外面的圍觀群眾大聲喊道：“我們家老閻的事已經調查清楚了。不信的話就去街道辦隨便問！如果有從心底裡關心我們家老閻的鄰居，等今天晚上休息之後，明天我們閻家的門隨便你們登。這也算是我們家老閻這麼些年在院裡沒白處。但是！誰要是在背地裡嚼我們家的舌根子，我楊瑞華第一個不答應！”
“嘭！”
三大媽把這些天在院裡受的怨氣，化作力量發洩在木門上。關上堂屋的門，雙手墊在身後，依著門板做了個深呼吸，端起地上的搪瓷盆走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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